江中神秘岛，恰似两青螺 | “洲”游长沙@龙洲

三汊矶大桥旁，位于捞刀河汇入湘江的地方，两座小岛在湘江波涛中隐现，仿佛两颗“青螺”镶嵌在湘江这条“玉带”之中，这两座神秘岛是何来头？

时间来到2002年，卫星地图显示，两座小岛还是连为一体的沙洲，如潜龙在渊，蛰伏湘江。而此时的捞刀河蜿蜒汇入湘江，入江口离沙洲还相去甚远。是怎样的伟力，将这片沙洲“腰斩”为两个孤岛，同时让捞刀河入湘江口位移？沙洲前世今生又有什么故事？

当年一沙洲，今日俩孤岛，就是此次长沙晚报湘江洲岛走读团探访的目的地——龙洲。龙洲，位于捞刀河入湘江口的湘江主航道东侧，航电枢纽工程上游。龙洲虽小，年岁却老，早在400余年前的明朝崇祯年间，长沙府志即有记载“二水入湘有龙洲拦激”，“二水”即浏阳河和捞刀河。

昔日的龙洲上也曾渔舟唱晚，耕读传家。诗意画卷下，龙洲及东岸的五合垸，更是一处水患频发的洪荒之地。直到2005年，随着捞刀河截弯取直工程实施，出于行洪需要，为防汛做出巨大牺牲的龙洲被拦腰挖断，留下总面积仅0.02平方公里的两个孤岛，成为湘江15个洲岛中面积最小者。

我们一起登陆龙洲，探秘这个正在消失的湘江洲岛“满崽”。

一

与多年前相比，现在的龙洲已经很小了，在岸边高楼的映衬下，龙洲显得“瘦小”，但是龙洲以前是“霸气”过的。

清同治《长沙县志》载：“龙洲，县北十五里，在涝塘河口之下，周回数里，洲上有洞庭宫及居民十数家。”龙洲上阡陌纵横，鸡犬相闻，百多口人生活在洲上，以耕作打渔为生。龙洲夹于两水口之间，风光壮阔，景象极佳。浏阳河入湘江口，古称骆驼嘴，设有渡口，后人称为复兴渡，有渡口的地方，可以想见辐辏之盛。

“遥望洞庭山水色，白银盘里一青螺。”从无人机镜头俯瞰，刘禹锡笔下的君山美景，在湘江之上得以重现，龙洲就是那镶嵌在湘江银盘之上的两颗青螺。

浮于银盘之上的两颗青螺，尽显岁月静好。然而，当年的龙洲却是水口有逆流，激荡如回龙。湖南省文史研究馆馆员陈先枢考证，龙洲又名回龙洲，清代同治年间的《长沙县志》记载：龙洲“水口有逆流犹如回龙”，这可能就是得名的由来。　

“我就出生在龙洲的南端洲头，小时候遇上枯水期，可以一直沿裸露的河床走到对岸的五合垸。”70岁的龙检坤曾是龙洲上“水生水长”的老渔民，得知要带橘洲君重返故地，特意穿上黑香云纱的盘扣褂子、一条麻裤配上圆口黑布鞋，沉浸在怀旧氛围里，轻松拉开话匣子。

当年的龙洲长约1.2公里，宽约0.3公里，分为南北两片。龙检坤所说的五合垸，正是捞刀河入湘江口的堤垸，在现今湘江世纪城小区位置。捞刀河从如今汽车北站附近向北再转弯至南，绕了一个180度“几”字形大湾，河口朝着湘江的上游注入湘江，这就是“水口有逆流”的原因。

龙爹说，当年洲上有渔业、农业两个生产队，不到200人口。北端主要从事农业种植，“因为沙洲潮泥土肥，洲上种的西瓜、油菜籽和芝麻、豆子在长沙小有名气！”他家则祖辈都是渔民，洲上渔民家里一般都有两条船，所谓“一行一坐”，一条外出打鱼，另一条则负责做饭后勤。“这个季节，我们会从龙洲扬帆出发，顺流北上，去湘阴、岳阳和益阳草尾镇以及洞庭湖打鱼。”提起洲上往事，龙爹浑身是劲。

二

明崇祯年间《长沙府志》有云：“星家谓长沙水口有逆流，此极贵之尊也。”在星象家眼里，回流激荡的龙洲，是长沙的风水宝地。然而，在龙检坤等洲上居民看来，龙洲上有的不仅是“绿波曲曲带湘烟，汀渚双分燕尾连”的浪漫，更多的是水患连年的苦恼。

“住在洲上年年要躲大水，一年最多的时候搬了六次家！”龙检坤告诉橘洲君，如今湘江世纪城的居民安享着湘江半岛无敌江景的美好，当年龙洲上及五合垸的居民，每年为洪灾叫苦不迭。他记得，上世纪60年代的汛期，最凶险时大水一晚涨了五六米，家什都来不及搬，就立马从洲上的砖木小屋直奔船上，这样的搬家最多一年要折腾六次，居民们大都落下一身风湿病。1989年，龙爹买了当时村上的房子，开始移居上岸；2017年，随着转场转业，他彻底告别了渔民生活，上岸悠哉安居。

无人机镜头下，龙洲的两个小岛郁郁葱葱，已难窥见龙爹这一代人当年生活的痕迹。在岳麓蓝天救援队童文杰、王博锋、欧阳希锐三位队员大力协助下，橘洲君搭乘冲锋舟，登上了龙洲。龙洲最南端还残留有码头水泥台阶，拾级而上，穿过一片茂密的枫杨和构树林，橘洲君找到了岛上仅存的两处古建筑：洞庭宫和土地庙。

“虽然离岛上岸，但乡里乡亲的感情还在，每年古历九月二十日，大家都会在洲上的洞庭宫相聚。”龙检坤说，过去古历九月二十日是洲上传统庙会，大家这天会相聚庆祝。虽然上岸安居，原来队上30多位居民老老小小，都会自己在家做好拿手菜，租船上岛摆三桌团圆饭，来一场热闹的家庭“洲”聚，再当志愿者，清扫岛上卫生。这个聚会多年来一直未曾改变。

历史上五合垸水患频发，多次决堤。原来捞刀河、浏阳河入湘江口相距不远，三江汇合的冲击力，首当其冲的是五合垸。2005年初，捞刀河入江口改道工程开工，倒流2公里的捞刀河实现截弯取直，入湘江口移到今三汊矶大桥以南约600米处，即北移了2公里，正对纵卧湘江的龙洲。从当年7月开始，大型挖泥船通过2公里长的“吸管”对龙洲土地实施开挖，挖出泥沙用于提高邻近的五合垸的地势。

“龙洲对长沙市的防汛抗洪做出巨大的贡献。”走读团成员、开福区秀峰街道戴家河社区党委副书记戚威，是五合垸土生土长的长沙伢子。他说，拦腰截断后的龙洲不仅畅通行洪，解除了洪涝灾害，垫高了五合垸地势，成就了五合垸如今湖南最大楼盘小区湘江世纪城8万余居民的幸福安居。

三

冲锋舟快靠近龙洲时，操舟的蓝天救援队队员关闭引擎，让舟艇悄无声息滑向岛上码头。饶是如此，我们这群不速之客还是惊动了岛上的“居民”：“呼啦啦”一声响，五六只白鹭从岸边倒伏的树丛中飞出来，迅速掠过水面；在一处港湾里，藏在倒伏的树丛里的两只夜鹭也扑腾着翅膀冲向天空。“看体型应该是亚成鸟，周边可能有它们的巢。”这一幕让走读团成员、湖南农业大学生科院副教授周晓明像捡了宝贝一样欣喜不已。

随着冲锋舟划过，清冽的江水里突然跃起一尾一米余长的大鱼，扑腾起大片水花，银白的腹部、黄鳍、尖吻……“好一条大鳡鱼！”龙检坤激动地说，肯定周围有大量鱼群可觅食，把肉食性的鳡鱼吸引过来了。当年他在龙洲湘江沿线就可以轻松打到十几种鱼，类似鳡鱼、嘴上衔着“长矛”的针嘴鱼等都很常见，后来，它们一度销声匿迹。随着长江流域“十年禁渔”，这些宝贝渐渐又回来了。

龙洲还有一个“姊妹洲”叫浏阳洲，也是湘江长沙段15个洲岛之一，就在龙洲以南不远处，福元路大桥下位置。走读团成员、民革长沙市委会常委、长沙市政协委员王彤表示，经考察，在湘江长沙段29.7米常水位条件下，浏阳洲已全部淹没，只有旱季才偶尔露出水面。

这对“姊妹”的命运或许都将一样。近年来，龙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消失。作为湘江洲岛的“满崽”，龙洲是该维持现状、接受整体开发，还是保护修复？

周晓明和王彤都认为，龙洲作为面积极小的沙洲，已不适宜开发。周晓明说，龙洲已局部出现河岸崩塌和水土流失。建议采取人工保护措施，修建生态防洪护岸，修复崩塌退缩的河岸；同时，可划为野生动植物保育区或生态洲岛保护区，设立警示牌实施挂牌保护，提醒垂钓等水上、户外运动爱好者不要登岛。

随着居民逐渐搬离，龙洲慢慢归于宁静，大自然在此得以肆意生长，呈现出另一番生机。白鹭、池鹭等鸟类频繁造访，它们成群结队地栖息在岛上的枫杨树上，十分壮观，常常引得游人赞叹。

一分为二的龙洲，如今以一种全新的生态小岛形象呈现在世人面前。或许某一天，当你不期而遇这份美时，定会为之惊叹。

记者/李卓

编辑/刘丹 校读/符卓棻

初审/彭培成 终审/沐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