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横市老街

        蒋华

　　横市，曾是湖南长沙宁乡古县城所在地。踏入横市老街，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宁静与博大、安详与厚重对内心的强烈冲击。

　　横市老街真的就像简单而纯粹的“一横”。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如一条蜿蜒的长蛇贯穿其中，街道两旁是密密麻麻的房子。这些房子各具特色，石头垒砌的坚固厚实，泥土堆聚的简单朴素，木头架构的则带着几分温润的质感。阳光洒在屋顶上，光影错落，便是一幅生动的画卷。几十年前，这里还曾是县里货物最为集中、最为繁华的地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贩夫走卒穿梭其中。在这里，可以买到生产所需的各种农具，锄头、镰刀……也可以买到生活的各种用品，布料、碗筷、油盐……

　　时过境迁，那曾经鲜明的“一横”如今已悄然隐匿在小镇的角落，仿若被岁月的纱幕封存起来。新的街道旁，形式单一的现代房子拔地而起，原来的街道则无奈地成了老街。

　　漫步在横市的老街，大多人去楼空，门窗紧闭，很多房子屋顶的瓦片都已破碎不堪，像老人嘴里的豁口。这些古老的建筑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或许只能在风雨的侵蚀下逐渐破败。从建筑的角度看，老街已经失去了往昔的纯粹，新的楼房也间杂其中，占据了绝大多数的空间，显得极不和谐。

　　细细品咂，老街的韵味依然留存，那种独有的气象萦绕在空气中。依旧能看到卖锅碗瓶罐店子、日用南货的铺面和卖鸡鸭鱼肉的摊位。老街的居民气度从容，穿街而过，小姑娘们会撑着色彩斑斓的遮阳伞，脚步轻盈而缓慢，从身边袅袅走过，留下一抹清新的影子。老人躺在椅子上，甚至靠在门框上，一打盹，梦里就是一甲子的光阴。

　　老街真的老了，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感慨地说：“这里住的都是老人，都快成幸福院了。”话语中虽有一丝无奈，但她用的是“幸福院”这个词，而非“敬老院”，其中蕴含着对昔日老街繁华的深深眷恋，以及对当下宁静日子的安然自得。老人屋内的陈设简单而古朴，在角落里，我们看到了一台老式的缝纫机，黑色的金属机身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别样的光泽，这在如今普通人家中已经很少见了。老人正准备淘米做饭，看到我们，脸上立刻绽放出热情的笑容，招呼我们进屋坐。她笑着说：“中午你们就在我这里吃饭吧。”那真挚的眼神和亲切的话语，瞬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原本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在这老街的氛围中，竟能产生如此亲近的感觉，这种人情的温暖，在城市的喧嚣与冷漠中，几乎已经失传。老人身体硬朗，她略带自豪地说：“我还能用这缝纫机做些活，赚点小钱呢。”

　　老街原来有东南西北四门，每到夜幕降临，城门就会缓缓关闭，将小城与外界隔离开来，护着一城安宁。可惜原来的城墙只剩下断成几截的零散石头砌成的残垣断壁，像是历史的碎片，散落在草丛中。日子如流水般渐行渐远，这一切或许又将成为后来人的记忆。老街就像时间长河中月光在穹苍之下投射的一道短促的影子，在某个宁静的、带着鼾声的夜晚，它似乎就会这样悄然地进入永恒的安详睡眠之中。

　　当我们快离开老街的时候，一群孩子从老街的那头欢笑着跑过来。他们在街道上奔跑嬉戏，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我这个外来人。对于我来说，老街，或许只是一个历史符号，对于老街本身，只是顺应了历史的变迁，无关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