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鱼养花和养孩子

■杨丹

钓鱼、养花、养金鱼、养小孩儿，都是慢活儿。

因为我和孩子之间，隔段时间就会触发的矛盾，心情很抑郁。于是沿着穿紫河散散心。河面上波光粼粼，两只野鸭慢悠悠游水，甚是悠闲。河边还有三五垂钓者，走到其中一位旁边，他正盯着河面上的浮子，一副紧张待命的表情，那一点猩红向下微微动了两下，便迫不及待地提了钩。鱼钩上并没有鱼儿，只剩了些残饵。我这旁观的人，都明白浮子上下不过是鱼儿在试探而已，心急怎能钓到鱼？

我想到了自己年前养的三条小金鱼。每天用手机给它们拍照、录视频，心生无限喜爱。担心它们会饿，于是每天殷勤地撒鱼食。认为鱼和人一样，向往自由宽大的空间，又重新购来两个鱼缸，让它们分开住。最后仍不放心，害怕鱼缸里氧气不足，于是一天换几次水。结果是可想而知的，鱼儿被我折腾得断了气。事后上网查得养金鱼的方法，才知道当天接的自来水，鱼儿爱生病，鱼食放得太勤，不是爱鱼，而是害鱼。我那些所谓爱的举措，实际是上招招致命。

金鱼缸空了，我从网上买来一包莲种子，一股脑儿全泡在缸内。过了两天，泡种子的水颜色变深了，水里起了泡泡，莲籽周围长出白色绒毛状的东西，竟然闻到一股隔夜炖藕的气味。马上咨询养花人，才知泡种子的水每天要换，还得让它们安放在有阳光的地方。我把这些莲种子在水龙头下一粒粒洗干净，再换了个大盆，接了半盆水，把盆放在阳台上。一个星期后，这些小黑豆终于欣然吐出了绿芽。

我这种知错就改，且能反省的性格，怎么就和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如此不相容呢？钓鱼、养鱼、养花虽然需要耐心，但它们不会说话，养不好，也不会张着嘴和你反抗。有时想想养小孩儿像钓鱼。鱼绳下面挂着不是鱼食，而是感情，更像是一场情感的博弈。一旦没有控制情绪，和孩子急，表情动作让孩子生厌，那根连接情感的线便被挣脱断了，他早就在你的世界之外，跑得无影无踪了。一不小心，我们喂养孩子就像喂金鱼，只顾着自己的意愿去要求他们，让他们多读书，取得高分，结果往往适得其反。

我一边沿着河岸慢慢走，一边去想这些道理。心中有些后悔，对于教育，我们总是旁观的时候，比任何人都清醒。一旦自己身临其境，就极容易被自己的情绪所左右，急得跳起来。

养小孩儿大概也像养花儿。不能期待小种子一个晚上就发芽。给小种子需要的温度、充足的阳光、适度的水分，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它就发芽了。小孩儿在成长的过程中，身体、心理都健康发展才是正常的，怎么就死盯着成绩不放呢。他体验的成功与失败，喜怒与哀乐，经历的顺境与逆境于他刚刚开始的人生，都是有价值的。每个孩子都是个性不同的物种，不能用一个标准去对待他。别人家的孩子成长在别人家的土壤，最适合自己家孩子的方法，只能靠自己去摸索和调整。

孩子希望母亲漂亮一点，说话声音轻柔一点，这是多么合理的希望，是一个正常孩子的心理需要。我怎么就认为，这是争论过程中对母亲的一种嫌弃和对抗呢。孩子后来也说了，我知道妈妈爱我，我当然也爱妈妈，我并不嫌弃妈妈那头蓬松的像方便面一样的爆炸头发，不讨厌妈妈那张宽大的脸，我只想消除我和妈妈之间的那堵“墙”。

孩子说的“墙”是什么？是那次，我看到他考试分数，数落他学习不努力，然后不分青红皂白摔了他的手机？是那次放学后，阻止他和女同学一起走路回家，对所谓的早恋苗头如临大敌？这次考试，他没有考好，我再次责怪他,他冲我吼叫“你以为这次没考好，我心里不难受吗？”当我们针锋相对时，他摔门而出的那刻，我的心狠狠震动了。我想追回他，可是，他关掉的岂止只是一扇普通的门。孩子的心里已经修筑起一堵厚厚的墙，它们是什么时候一砖一瓦砌起来的呢？而我们只能站在外面望洋兴叹。

沿着穿紫河走了一圈，心里的郁结随着那两只野鸭游走了，我需要回家好好和孩子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