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丰碑⑯丨湘籍红小鬼陪妈妈长眠大草地

  文/图 长沙晚报特派记者 小刘军

  “任雪山莽莽,任草地茫茫。跨万水千山,伴月冷星寒。汗飞三江水,血染九重山。”四川是红军长征史上中央红军征战时间最长、经过地域最广、自然环境最恶劣、红军长征线路最长的区域。红军在四川的胜利,也成为中国革命走向胜利的重大转折点。

  日前,本报特派记者沿着红军当年的足迹,翻越第一座大雪山——夹金山;穿越被喻为“陆地死亡之海”的日干乔大沼泽地……红军长征爬雪山、过草地等一幅幅鲜活的历史画卷犹在记者眼前徐徐展开,随之映入脑海的是不朽的长征精神。

  长征·访

  宝兴:红军翻越首座雪山

  长征万里险,最忆夹金山。

  宝兴县红军纪念馆坐落于宝兴县城青衣江畔的红军文化广场上,气势雄伟的《雪山丰碑》主题雕塑和国内仅有的长达160多米的红军翻越夹金山浮雕连环画交相辉映,再现红军翻越夹金山的艰难情景。

  位于宝兴县境内的夹金山是邛崃山脉南部的一座高山,也是红军长征翻越的第一座雪山,海拔达4114米。“夹金山前几天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宝兴县党史专家、县老区建设促进会会长李崇刚说,夹金山用藏语说是“甲几”,也就是“弯曲”的意思,它最有名的弯道是一个“之”字形的五道拐。

  在夹金山脚下的“红军长征夹金山纪念地”入口,硗碛乡藏族老人扎拉告诉记者,当年红军就是从这条小路进入夹金山,从起点到山顶垭口足有30公里距离,“我走过这条路,不下雪的话,走上去大概需要3个小时。”记者驾车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而上,真正体验到山路的曲折和陡峭,沿途还会不断遇到泥石流滑坡和落石的路段。进入海拔3000米左右的路段后,云雾缭绕的山路几乎看不清,两侧的草坡上不时出现成群的牦牛。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跋涉,终于来到海拔4114米的顶峰,站在凛冽的寒风中,记者体会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更感受到红军长征爬雪山之艰辛。

  红原:因红军过草地而得名

  从阿坝州的马尔康出发一路北上,随着蜿蜒曲折的山路逐渐拉直,记者渐渐走进了绿色的大草原——红原县。该县属于高原地区,平均海拔3500米。进入红原后,记者眼中几乎都是碧草茵茵,看不到一丝红色。原来,位于青藏高原东部边缘的红原县得名并不是因为其颜色,而是因为它有着“红色”的印迹——这里曾经是红军长征时经过的无边草地和沼泽。

  “1960年7月,为纪念中国工农红军长征经过草原及川西北人民在中国革命危难关头所作出的贡献,经国务院批准建立红原县。”红原县党史地方志办公室主任贺建军说,意为“红军长征走过的大草原”,从此,这片草原与那段红色的历史不可分割。

  九月的日干乔大沼泽,莺飞草长、绿漫大地,系世界最大的高原湿地——若尔盖湿地保护区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望无际的草地前端矗立着一块巨石,“红军长征走过的大草地”几个字是周恩来总理亲笔题写的。贺建军说,红军当年过水草地,会尽可能地靠近山脚或半坡,或是选择高坡、山冈行走,以避开谷地中的沼泽。“只有实在需要时,才会被迫冒险涉足。如果真是步步都在沼泽中行进,那可能大多数人都是没法走出这片方圆好几百里的大草地的。”他解释。

  今天的红原已经不复当年荒凉,连天碧草随风摇曳,帐房牛羊星罗棋布,曾给红军带来巨大伤亡的大草地如今成为当地牧民致富的摇钱树。同时,基础设施建设也日益改善,当年的烂泥路换成宽敞的柏油路,还有了机场。

  长征·忆

  爬雪山:近200里的山路走了3天

  “雪皑皑,野茫茫,高原寒,炊断粮。”看上去壮美的皑皑雪山,处处充满致命的危险。红军攻克宝兴后,穿着单薄的衣衫、脚踩草鞋,以超越生理极限的意志一步步翻越了夹金山天险,在壮丽的红军长征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篇章。

  “红军的先遣部队来到宝兴县后,当地百姓对红军不了解,都很害怕,关门闭户等着红军离开。”李崇刚说,直到红军次日挨家挨户宣传,加上见红军秋毫无犯,大家这才纷纷走出门来和红军接触。他说,后来红军要翻越连鸟都不敢飞的夹金山,百姓劝红军不要冒险,但还是为其筹集了6万斤余粮做成干粮,还筹集了300件上衣和300双草鞋,“可以说宝兴人民为了支援红军倾其所有”。此外,藏族青年莫日坚和汉族青年杨茂才听说红军要翻越夹金山,主动请求为红军带路……

  当时正值盛夏,但红军一到雪山脚下,温度骤降。红一方面军的战士们大多来自南方,都是一身单衣薄裤,近200里的山路走了3天。“不要说翻雪山,大部分人甚至连雪山都没见过。更何况身处高原地区,疲惫不堪。”李崇刚认为,对红军中的大多数战士来讲,爬雪山是长征中最艰苦的经历。夹金山海拔高达4114米,“远征多日、饥疲交加、衣单体弱的红一方面军将士在翻越夹金山时,不少人永远留在了这里。”

  红一方面军以顽强的革命意志征服了长征途中的第一座大雪山后,与红四方面军在小金胜利会师,从而彻底摆脱了敌人的围追堵截。

  过草地:非战斗减员最严重时期

  红军长征三过四川阿坝州,是长征中最艰难、最悲壮的一页,书写下艰苦卓绝的革命奇迹。“金色的鱼钩”“七根火柴”等故事,正是发生在红原大草原上。

  “红军成功翻越雪山后,继续北上到达松潘。但松潘当时兵精粮足且坚守不出,红军无法啃掉这块硬骨头,只好继续转移转向红原、若尔盖等地,穿过大草原到达班佑。”贺建军介绍,1935年4月至1936年8月,红军在阿坝州境内往返、转战达16个月。中央红军大部分由南向北,历时3个月穿越雪山草地;红二方面军历时1个多月,自西向北走出茫茫草地;红四方面军历经曲折,才由西向北再次穿越雪山草地继续北上,历时1年4个月。

  长征苦,苦于行走难、食饮难、御寒难。贺建军说,每年的5月至9月是当地的雨季,红军当年过沼泽地正是在这个季节,雨水使日干乔本已滞水泥泞的沼泽,成了漫漫泽国,犹如“水草地狱”。筹来的粮食两三天就吃完了,只能靠吃野菜、草根、树皮充饥。“后续部队可是连这都吃不上,不得不将皮带、皮鞋等煮了吃;人尿、马尿也得用来解渴。”贺建军语气凝重地说,由于长期南北转战红军的行装已然单薄破烂,粮食药品物资殆尽,入夜的彻骨寒流、危机四伏的沼泽把许多红军永远留在了这里。“过草地,是红军非战斗减员最严重的时期,红原县至今无法统计牺牲的红军烈士人数。”

  “人民的支持也是长征取得胜利的重要保证,阿坝人民为红军长征作出了重要贡献。”贺建军说,红一、四方面军会师后,面对10余万红军的粮食供给难题,阿坝各族人民先后支援红军的牛、马、羊、猪等各类牲畜达20万余头,粮食1000多万公斤。在红军的宣传动员下,大批贫苦农牧民参加红军,1935年6月至8月,参加红军的人数达5000人以上。

  长征·感

  湘籍“红小鬼”融入这片大草地

  草地太难走,特别是红四方面军曾三过草地,导致除牺牲外,非战斗失散人员也剧增,部分幸存者成为“失散红军”,他们来自湖南、江西、河南、湖北、安徽等省。

  大山也载不动81年前藏族同胞救命、养育、帮助的深情。“我爸是2011年去世的,他和儿女们早已融入这片大草地,藏族同胞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再生父母。”家住红原瓦切的俄巴说,父亲罗尔吾的名字是收养他的爷爷取的,藏语里是“宝贝”的意思。他说,因失散红军的特殊身世,当地藏族同胞在称呼父亲时,还特地在其名字前加一个“甲”字,“甲罗尔吾”即“汉族的宝贝”。

  俄巴说,父亲是湖南大庸(现张家界)人,汉名叫侯德明。1935年11月,中国工农红二军团解放大庸时,年幼的侯德明与爸妈以及6名亲人一起参加红军,成为一名“红小鬼”,跟随贺龙部队踏上了漫漫长征路。“听爸爸生前说,奶奶刘大梅是红军的宣传员,后来牺牲在草地上,爷爷侯清芝也是一名红军战士。” 他说,父亲失散后被当地藏人收养,长大后在当地娶妻生子。“1984年,党中央实行关于失散流落红军的优抚政策,爸爸从县民政局领取了失散流落红军证,每月能领取到生活补贴。”

  湖南老家一直是老人割舍不断的挂念。2004年,在热心人士和媒体的帮助下,湖南老家的亲属来到红原寻亲成功。2005年,侯德明曾回故乡,还被当地电视台评为当年十大新闻人物。之后,侯德明手捧父亲的遗像和母亲刘大梅的烈士证,依依不舍地踏上了回四川红原的路。俄巴回忆,当年辞别亲人时,父亲还说:“妈妈还在草原,我要到那里去陪伴她。我年纪大了,以后可能无法再回来了……”

  另外一位老红军叫肖光胜,是湖南永顺人。15岁随中央红军长征,走到藏区发高烧不省人事,留在藏族村寨一户人家养病,得到精心照顾后挽回一命。“等他病好了,长征的部队走远了,他这一留就是一生。”贺建军说,1973年,老人回过湖南老家一趟,在父母的坟头大哭一场,说自己还活着,是藏族同胞救了自己。

【作者:小刘军】 【编辑:刘树源】
关键词:红军 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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