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坤夜读丨溜溜的石板路(有声)
......(节选)
我的童年与石板路曾是这般亲近。两三岁时,在这条石板路上,我牵着外公的衣襟去放鹅,肥壮的鹅在前边摇摇晃晃,跟在后边的我也步履蹒跚。五六岁,我开始放牛,大水牛走在石板路上,我骑在大水牛宽厚的背上。七岁那年,母亲给我缝了一个书包,也为我箍了一对小水桶,让我每天放学后沿着这条石板路到村外的水井去担水。十岁不到,我就开始上山砍柴,常常天黑才回家。这时,石板路一点儿不黑,它在黑夜里泛着幽幽的光,要是遇上月明星稀的好日子,还能从石板上依稀看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石板路承载着人们生活的快乐。夏天,赤脚走在石板路上,一股清凉从脚底直漫到头顶。中午,疲惫至极的身躯往石板路上一躺,舒适得如同睡在水床上,不久便沉入梦乡。在田间劳作累了,往石板路上一坐,再抽上一支自种自制的土烟,肌骨的酸胀立马烟消云散。吃饭时,乡亲们都端着碗坐到门前的石板上,相互瞧瞧碗里装的什么,然后你往我碗里夹些肉、我送你几筷子时蔬,相互交换,共同分享。而最感惬意的还是晚上,大家在村巷里盘腿而坐,摇着手中的大蒲扇,听那些拉二胡的拉二胡,吹笛的吹笛,说古的说古,唱戏的唱戏,很是热闹,好不逍遥,直乐到暑气消尽,才入室酣睡,一觉天光。到了冬天,我们孩子们就用碎砖瓦在石板路上划出一个个格子、一张张棋盘,玩跳屋子游戏,下六子棋,或是打陀螺、踢毽子、滚叮当、捉老鹰……
冬天的石板路上,也曾留下我童年的辛酸。那时,时局不济,加之兄弟姐妹多,家境艰难,连一双鞋子都成为奢望。冬天里,赤脚走在石板路上,一股刺骨寒气从脚底直透心窝,仿佛要把整个人冻成冰柱,那滋味实在难耐。有一年冬天特别长、特别冷,每天北风呼呼吹,人们担水时从桶里荡出的水珠,在石板上结成厚厚的冰。我去挑水时,不知摔过多少跤,不知把水桶摔烂多少回,也不知头上摔出多少肿包。只知道每次摔了跤,提着烂桶、流着眼泪回家后,母亲一边给我烤衣服,一边蘸着唾液揉着我头上的肿包说:“孩子,头上鼓个包不要紧,疼几天就消了,摔跤更不要怕,摔多了,以后就不摔了。”
母亲说得对,跌跌撞撞了几年,上了初中,自己挑着担子摇摇晃晃的身影就开始一天天沉稳,歪歪扭扭的脚步也渐渐稳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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