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坤夜读丨飞翔狂想曲(有声)
……(节选)
第一批大雁在沙洲上空盘旋几圈后,便叉开枫叶一样红彤彤的脚掌,收起黑色的大翅膀,朝着沙洲静静地滑翔下去。沙洲位于远古湖泊的底端,除了金黄的沙粒外,尚留有贝壳的足迹,这里是大雁的另一艘诺亚方舟,洲滩越野车的车轮还不曾在此留下辙印,宽阔的视野可以将一切危险尽收眼底。先前到达的大雁一落地就开始猛啄沙粒,仿佛那不是沙粒,而是一粒粒美味的“沙拉”。而这样的沙拉并不只是大雁的调味品,而是必需品。它们那被苔草、草根与种子、谷粒塞得涨鼓鼓的胃,只有细细的沙粒才可以抚慰。
它们一边吞食沙粒,一边扬起脖子向后面到达的同伴高声招呼。很快,沙洲上就集满了大雁。同样的,还是以小家庭为单位聚在一起觅食,每个家庭派出一只成鸟放哨。那些大雁的幼鸟,第一次跟随父母迁徙到鄱阳湖,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聚餐活动,高兴得翅膀和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你踢我一脚,我拍一下你翅膀。你擦一下我胳肢窝,我摸一下你后脑勺,然后所有的鸟都笑成一团。或者,为一件小事扯长脖子争论不休。而争论的主题,我猜测,可能是哪里的苔草更鲜美,哪里的稻谷更软糯。或者是,你引诱了他,他又引诱了你。往往谁也说服不了谁,争吵声一声盖过一声时,这时候一个极富威严的雁鸣声响起,一只德高望重的领头雁发出鸣令。争吵声就像汽车遇到红灯,一下全部怠速停住。然而,只不过一分钟,绿灯一亮,争吵继续。
当天色暗下来时,只有几个不服气的声音还在小声咕哝。所有的雁都坐在温热的沙地上,看着太阳在鄱阳湖的西边,一点一点下沉。
大雁们在沙洲上的场景,让我想起我的孩提时代。每当夜幕来临,全村的人都到晒谷坪集合。大人们坐在一块拉家常,孩子们就玩游戏。游戏花样多多:丢手绢、老鹰抓小鸡、公民抓强盗、捉迷藏……笑声响彻晒谷坪。这样的场景,我们永远回不去了。我们的孩子,也将永远享受不到这样的快乐。
而大雁,远比我们想象的懂得更多。
在鄱阳湖度过的日子,无疑是大雁一段美好的田园时光。人与鸟、与湖、与植被,彼此间为了共同利益,早已达成某种程度的默契。与洞庭湖一样,这里再没有剧毒农药呋喃丹,猎枪已化为传说,鸟网被历史撕碎成残渣。同时,洲滩越野车的轰鸣,只不过是生活中偶尔的小插曲。当来年春天,春风再次吹拂鄱阳湖,蓼花将湖区染成一片红色的海洋时,大雁将带上鄱阳湖赠与的丰厚行囊——苔草、稻谷与沙粒,穿越千山万水,回到西伯利亚,回到苔原地带,回到它们在北方的出生地。然后,在当年的秋天,它们将再次拖儿带女,回到鄱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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