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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母亲聊天(万家灯火)

      谢蓄洪

      往年春节期间,母亲都会在她四个儿子家轮住,平时一个人独居,以种菜和搓麻将打发时光。我与母亲同处一地,直线距离不足一公里,自然就成为母亲的家居助理,交水电费和买东买西等杂七杂八的事,统统由我来办理。这是我的分内事,理所当然。

      差不多每周末我都会去看望母亲,陪母亲聊天。内容无外乎搓麻将、陈年旧事、邻舍的红白喜事等等。聊得最多的还是搓麻将。我刚落座,母亲就叹气:“唉,今天输了几十块。”我就安慰她:“打一块二块的麻将,你又不是打不起,赚了玩呗,不要在乎输赢。”

      遇上邻舍红白喜事,送人情随礼,我知道母亲节俭惯了,就开导她:“去吃宴席,送人情不要算细,要随大流,你的崽又没时刻在身边,遇事邻舍也好有个照应。”这点母亲倒是认同。时不时,我刚进门,母亲就递过来一包芙蓉王烟,我知道这是送人情得的。母亲自己只抽2元一包的烟,芙蓉王或者偶尔得的其他高档烟,都要留给儿子们抽。

      那天,母亲参加一个送给老年人保健药活动后,告诉我下午在电影院参加一个大会,得了一瓶免费“神药”,包治百病。如果强行不让母亲参加这类活动,单说骗子骗人的把戏,是没有说服力的,甚至还会适得其反。我只好拿起桌上母亲常服的高血压药瓶和神药瓶对比,指着瓶上标签纸的一串数字对母亲说:“你看,正规药有国家药监局的批文号,而‘神药’没有,这神药如果吃了,只有死得快!”母亲惜命,看了两个药瓶,果然一个有批文号,一个没批文号,点头信服。从此对送老年人保健药等行径有了免疫力。

      母亲八十岁后,耳朵开始背,听觉出现障碍。话音低,她听不见;话音高,又怪吼她。所以,大都是她讲我听,我只有点头的分。有一次,我带了一瓶酒,一边喝酒,一边陪母亲看电视。当我准备喝第三小杯时,母亲一把夺走酒瓶,坚决阻止:“又不记事,你爸当年喝得酒精中毒……”

      那瓶酒喝完,母亲见我没再带酒,买了一瓶5元的小瓶酒,在家中等我。喝完,我对母亲说:“这酒太烈!不要买了。”后来母亲又改买10元的小瓶酒,我喝完又对母亲说:“酒不要再买了,我想喝就自己带。”母亲知道我嫌她买的酒不好,贵的酒舍不得买,此后就没再买酒给我。

      有个周末,我正准备动身,母亲打来电话,要我顺路买一小瓶酒。进门我递给她酒,母亲却递给我一个阔口药瓶。我诧异问:“这是么子?”母亲笑着答:“今天吃宴席,桌上的五粮液,我让人倒了二两,说是做腊八豆用。你买的酒我做腊八豆,五粮液你喝。”这一药瓶酒呀,我真舍不得大口喝,小口品咂着,陪母亲看完了两集电视连续剧。

      陪母亲聊天成为我生活中的重要事项,而母亲比我更加看重。有时我因事耽搁了,隔天她总要找借口补回来。要么就是自己门钥匙锁屋内了,要我去开门;要么就是电视机调不到她要看的频道,要我去调频道……总之,母亲的借口很多,不会重复。

      母亲生命的最后三年,是在医院度过的。为不增加儿子们的负担,母亲住院所有的医疗费用及附加费用,都是动用她自己的积蓄。为使母亲放心,我探视时都会汇报存款动用和管理情况,她的工资折余额,每次支取,我也会将工资折递给母亲过目。母亲甚是满意,微笑点头。

      母亲临走前一段时间,不再过问她的积蓄。我最后一次向母亲汇报,是社保局将她的工资改在社保卡上发放。工资折上只剩零头,我将工资折让母亲过目,并告之工资改在社保卡上发放。母亲接过工资折看了看,递给我时当面表扬一句:“你是老实人。”在我印象中,母亲很少当面表扬她的儿子,这无疑是对我和我们兄弟最高的赞誉。

      去年底,接到兄长电话,让我赶快到医院,母亲快不行了。我急急赶到医院,母亲已安然辞世。母亲面容安详,既放松又平静,与我聊天过后的面部表情如出一辙。现实中,我与母亲的聊天戛然而止,但在我的心里,陪母亲聊天,仍会以另一种方式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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