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于九皋唳于天

   文 | 庄居湘

　　对禽鸟，过去我并没有特别的爱好和研究。可自今年八月，去了一趟位于黑龙江齐齐哈尔的扎龙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近距离观看丹顶鹤后，我产生了一种“鹤舞心中”的美丽意象。世间鸟类千万种，唯有此鸟独留我心中。

　　八月初，总面积21万公顷的扎龙湿地晴空万里，大朵大朵的白云悠悠浮在空中。地面是一汪水洼，碧玉似的闪亮。轻轻摇曳的是成片的芦苇和嫩绿的水草……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芳香和清新，让你仿佛置身于仙境，不禁浮想联翩：没有人类以前，地球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呢……“嘎嘎嘎”，不远处传来的急而短促的鹤唳之声，提醒着我：所在的位置是世界上最大的丹顶鹤栖息和繁殖之地。丹顶鹤因“红肉冠”而得名。对它们的描述，明朝王象晋的《群芳谱》写道 ：“体尚洁，故色白；声闻天，故头赤”“丹顶赤目，赤颊青脚”。

　　提起鸟，对于我这个曾在洞庭湖边生活过的人来说，立马浮现的是喜鹊和麻雀之类的小鸟，而眼前出现的是一群庞然大鸟，让我大开眼界。丹顶鹤属于大型涉禽，虽然隔着十来米宽的一湾水，我们在观鸟台上，它们在水草地上，但仍然能感觉到，大的丹顶鹤，体长约莫有一米多长，双翅展开恐怕两米有余。因喙长、颈长、腿长可能不适合游泳，但它们发挥“三长”的优势涉水行走捕食小鱼小动物等作为鲜美食物。也是因为这“三长”，它们的体态、站姿、走姿乃至飞姿都极符合人类的审美标准，确实是我见过的最美的鸟姿。它们的体态修长、轻盈，休息时有时还会一只脚站立一只脚悬着，像极了美女们照相时爱摆的POSE。而当它们成群地快速行走进而展翅飞翔时，它们抬腿提足和舞动翅膀时优雅的姿态，让我联想起用脚尖直立而舞的芭蕾，如果这时配上一曲《春天的芭蕾》，那将是何等的美轮美奂！我不知道，人类的舞蹈来自禽鸟的启示，还是人和禽鸟本来有着某些共同的天性。

　　丹顶鹤，在中国历史上被公认为一等文禽，现在看来确实名副其实。这不仅因为丹顶鹤美丽的姿态，还因为它们对爱情的坚贞。它们属于单配制鸟，一旦确立配偶关系，若无特殊情况可维持一生，即便丧偶也不再找新的伴侣。与此同时，它们寿命可达五六十年，属于为数不多的长寿鸟。这些都符合爱情永恒和健康长寿的人类理想追求。因此，自古人们就给丹顶鹤赋予了忠贞清正、品德高尚的文化内涵，出现在文学、绘画等艺术作品之中。诗经《小雅·鹤鸣》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这是不是暗喻那些未仕而高洁的隐士呢。在河北满城汉墓出土的2100年前的漆器上，就清晰地绘有丹顶鹤的图案。而明清规定文官的补服绣禽，但只有一品文官才能绣丹顶鹤，丹顶鹤是仅次于皇家专用的龙凤的重要标识，因而人们也称丹顶鹤为“一品鸟”。民间传说中的仙鹤，就是丹顶鹤，它与生长在高山之中的松树毫不搭界，但人们常把它们和松树绘在一起，用“松鹤延年”作为吉祥长寿的祝福和象征。

　　在现实生活中，其实很少人见到过丹顶鹤。丹顶鹤属于濒危鸟类，全世界仅有两千只左右。丹顶鹤对栖息之地极为讲究，唯有生态良好的湿地和浅水滩才能吸引它们驻足栖息，它们有一对厉害的翅膀，可以自由地在全世界选择栖息之地。寒来暑往，每年3—10月，约有五百只丹顶鹤飞来扎龙湿地繁殖停歇，而到了10月下旬至次年的3月初，便南飞至江苏盐城等地栖息。据说，从1986年开始，盐城珍禽自然保护区建立了专门的鹤场，是我国另一个保护和观赏丹顶鹤的胜地。1988年国家出台了野生动物保护法，把丹顶鹤列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保护丹顶鹤的意识随之大大增强。在扎龙流传着一个叫徐秀娟的23岁女孩为寻找未归的丹顶鹤幼崽，因疲劳过度深陷于沼泽之中，被追认为我国环保战线第一位烈士的故事。在1990年第四届CCTV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上，一首由朱哲琴演唱的《一个真实的故事》就是追忆这位烈士的歌曲，曾让台上台下多少人泪流满面，朱哲琴也由此获得那次大赛通俗专业组亚军。

　　在八月的阳光夏日，在北国晴空下的扎龙湿地，我凝望着这些大自然的尤物，心中默默祈祷：愿美丽的丹顶鹤永远起舞人间，将稀世的美丽千秋万代留下来！